说起来,当年和莫德乾在一起的时候,两个人都还是夜店爱玩爱搞事的中二小疯子,每每接吻都是在酒吧众人吵闹的起哄声里,与其说说是kiss,实则更像是一场追求特立独行的玩闹,叛逆心更重,再者,那狗渣男满脸的粗糙的络腮胡茬也的确扎人得厉害,相碰往往一触即分,蜻蜓点水,即使这样曹微浪也苦不堪言。

    是真的苦。

    被各色酒水和熏人苦涩的烟草浸透了的嘴巴,曹小少爷往往连深究探索的欲望都没有。

    可是就在五分钟之前,牙齿被另一个人干涩的嘴唇贴着,本该傲娇的味觉神经似乎被铺天盖地袭来的空白茫然给笼罩隔绝了,他只能感觉到那片柔软,像是刚从冷气直冒的冷藏柜里取出来的冰块,由于温度极低吸走了水分,在与温暖湿润的物体接触时瞬间便紧紧粘连。

    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,如果自己强行把嘴巴挪开,也许会带下来一块沾着血的皮肉。

    明明他和冉银河两个萍水相逢,明明这个吻不夹杂哪怕一丝的爱恋。

    可是,被殷红血丝染就的唇肉白齿却又那么纯欲而色|情……

    不是酒水的苦涩,也不是烟叶点燃的焦油与尼古丁。混着青草与泥土淡香的铁锈味在那道相接连的“沟渠”中慢慢弥散开来。

    很早以前,瓜柯就曾经对马麓杉说过,UNE营业以来的这些年里,什么姹紫嫣红都有,花团锦簇,牡丹啊百合的见的多了,哪个不是蜂蝶环绕,一面还要爱惜着自己的花色和香气,唯有浪哥,像一根儿草,不开花不结果,茕茕孑立稳得一批,如果不是哥俩好儿同进同出过卫生间,瓜柯甚至都怀疑他浪哥是不是靠着自花传粉就能过一辈子。

    曹微浪觉得,他好像只是想叛逆,想与众不同。可是,现在又忽然觉得,瓜柯说的好像不太对了,连他自己都有些茫然——

    掌心抵着一方紧实柔韧的肌肉,牙齿磕碰出血,脑袋里空空一片,这些好像都不是之前的那个瓜柯嘴里“靠自花传粉过一辈子”的家伙,像是把那根独树一帜的草搅碎了,搅成浆液,然后融进了什么温和香甜的液体中。

    没多久以后,瓜柯半瘫在马医生办公室的牛皮大沙发上,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对视频那头的曹微浪指点迷津:“这就是遇见了对的人啊!”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    身下的人蹙了蹙眉,刹那间,曹微浪那断了电的神经神奇地重新接了回去。顷刻之间无数感官都明亮了起来,他嗅到,仿佛烤炉刚刚打开,火热的、滚烫的、鲜咸扑鼻而来,与清香的瓜果甜味,和淡淡青草味道交融在一地,从泥土深处延伸到树干枝丫,曹微浪忽然想起一幅画面来——

    坐卧在窗口的白鹦鹉掀起一尾月羽,屋外丛林里的狸猫虎视眈眈,天色阴郁即将落雨,你看,就是这样,有人把毫不相关的事物搪塞在他纷繁杂乱的脑海里,发热的脸颊如器皿盛着晶莹的汗珠,语言总是苍白无力容易被人误解的。

    曹微浪觉得自己应该是误解了。

    可是明明对方没有发出什么声音。

    是他心里的声音,那个声音高高地悬挂在那双黑沉幽静的眼眸里,浓密的羽睫微微一颤,骤然坠落炸裂成纷纷扬扬晶亮雪白的水花儿。不是那种风情万种余韵悠长,冉银河眨了眨眼,万千星河坠落在梦幻绚烂的银带之间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