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当地乡绅看来,任何一个县官,不管南来北来,都得遵守大明的规矩。

    大明的规矩是什么?是县官不下乡。

    他们想要完成正税额度,只能靠缙绅;他们想要升迁的资本,只能靠缙绅;他们想要在发生天灾人祸的时候有个帮衬,只能靠缙绅。

    总而言之,他们想要顺顺利利无灾无难地度过自己的任期,只能靠缙绅。

    这种情况下,换个知县又算什么事呢?

    昆山县刚刚腾起的希望旋即又被扑灭,每日上衙都像是上刑一般,就等着署衙大门被人一脚踢开,手持铁链铁尺的缇骑将他拘走……只是一晃眼的功夫,那缇骑又变成了牛头马面……

    “县尊,无妨。无妨。”县丞见知县老爷又陷入习惯性地呆滞抽搐之中,连忙将他唤醒过来,又劝道:“不着急,南京那边带来了文书,说是这回陛下很看重此事,为了不生冤屈。非但有都察院的人来,还有各报社的访员。这么多人,路上肯定还要耽搁耽搁。”

    “不如三尺白绫一了百了……”昆山县忍不住又要哭:“这般折磨,真是生不如死……对了!我还要将那三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抓起来!死也要他们垫背!”

    县丞道:“他们早就逃了,连个影子都不见,显然是心虚之故。”其实孙浩淼等三人却是拿着县丞开具的公文前往上海公干去了。

    这位县丞可不是没脑子的人,被牵连亏空不过流放,若是卷入刺杀朝廷命官的案子,那妥妥的大辟啊!

    何况现在保这三位北来官。日后无论风往哪边吹,自己都有一条后路在,何乐而不为?

    知县听说孙浩淼等人已经逃了,后槽牙磨得咯噔直响,突然问道:“为何是都察院派人来?”

    县丞回忆了半晌,道:“之前好像是有过公文,说六部改制的事,日后侦缉查访的权责归了都察院。”

    两人都是不在乎所谓改制变法的事。反正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行了,哪个官来了不都一样伺候么?

    昆山县长长“噢”了一声。又道:“看能从这都察院的御史下手么?”

    “这倒是应尽之意,只是不知是否跟那些北来官一样盐油不进……”

    “去试试。”昆山县定了定神:“我再去找那些粮耗子说说,我若死了,他们也别想逃!”

    县丞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。他出去之后,发现应天府府衙里的关系网已经都被拔除干净了,只得又去找其他府县的故交。打听这专案御史的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