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婆婆的家门口,灯笼由红转白,她屋子里堆积的,仅仅还是竹篾编织的灯笼骨架里,也泛起了惨白的光,那光困在灯笼里挣扎着,像竹篮子里蹦跳打挺的,翻着白肚皮的鱼。

    而屋子里,转眼之间已是天翻地覆。

    那老婆婆抱着头,痛苦地回忆着什么,然后她将自己的头皮从顶心一点点扒开,手指陷入了骨肉中撕扯着,仿佛所有的血肉都是累赘,都是要卸去的锁,那手抓抓挠着皮与血,转眼之间那头顶便是皮开肉绽的恐惧光景。

    宁长久没有阻止,因为他知道,这个老婆婆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活过。

    她从出现便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婆,有一段幻想的记忆,有一个幻想的孙子和想象中杀死孙儿的仇敌,她的人生从一开始便是行将木就之人。

    宁长久知道这老婆婆也不是那背后妖魔的真身,他不想再浪费时间,直接夺门而出。

    而他才有退意的那刻,发疯了的老婆婆却停住了撕扯自己的手,她抬起头,依稀可见的眼珠淌满了血水,血污之后的瞳孔里发着幽白的光。

    她伸出双手朝着宁长久抓了过去。

    她的身影一下变得极快,就像是一块高速飞行的布打着旋罩了过去,直扑宁长久的头顶。

    宁长久身子一转,双足黏地,在那化作尸魔的老婆婆还在半空之际,他手臂一挥,一道剑气便斩了出去。

    撕拉的声响里,剑气入体,老太婆的血肉似已不再是血肉,竟是发出了锯子割裂皮革的声响。

    那破裂的血肉之后,已然可见森森的白骨。

    而这般严重的伤势,却没能使她的身形放慢丝毫,依旧如一块没有生机没有痛感、沾满了黏稠血浆的骨头一般砸落下来。

    宁长久身形仓促避开,而那尸魔落地之后,几乎没有停歇,竟又用双手撑地,如青蛙一般一蹦一跳地追击过来,宁长久手指掐了两道剑诀一横一竖拦在身后,他不想恋战,只想快速撤去。

    尸魔撞上了他的两道剑气,血肉一触即烂,但是仅仅片刻,那剑气便像是遇到了无法斩破的坚硬之物,竟被顷刻碾碎,没有了阻拦之后,尸魔的身形一下子更快,仅仅刹那便追至了宁长久的背后,她双手高高举起,如两柄屠刀般向着他的后背斩下。

    宁长久回过头,盯着她落下的手掌,身形一边飞快后退,手指却干净利落地横切而过。

    尸魔的骨骼虽然坚硬无比,但那骨骼之间连结的关节却很是脆弱,剑气一斩而过,精确地割过了手骨之间的连结处,将那双手裂腕而断。

    那本该噬骨的痛意却丝毫不能影响尸魔分毫,她手腕断裂处,甚至没有渗出一丝一毫的血,整个身体依旧像是沉重的沙袋向着他砸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