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蒂莉娅无言地注视着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不,能,和她,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能说话吗?真可怜。”她怜惜地伸出手,想要摸一摸欧蒂莉娅的头发,但律师微愠的询问声又传来了,伴随着他定制西装皮鞋叩击水泥地板的声音,洛琳忙站起来冲她说再见,跑回了深沉的雾中。

    那块黑巧克力静静地躺在地上,欧蒂莉娅几乎想要叹息了,吃东西的欲望在她脑海里膨胀快要盖住她所有理智。

    她僵直地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,捡起那块巧克力也往浓雾中走去。

    在教堂的旁边住着一个来自第戎的年轻寡妇,名叫卡米耶·杜邦。

    “米莎?米莎,是你来了吗?”即使年龄还不大,卡米耶夫人的面容已经不再年轻,皱纹在她脸上已经开始占据城池,岁月刻下一道一道丘壑般坚硬的痕迹,她的眼睛浑浊而而疲惫,穿着洗旧的灰色硬呢裙,站在门廊上朝着洛琳的方向望视。米莎是她患伤寒死去的孩子。

    “是的,卡米耶夫人。”欧蒂莉娅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,她的声音柔软清澈,是非常适合说法语的侬软腔调。她走上前,温柔地扶住卡米耶夫人的手,身后却有一个慈祥的声音叫住她。

    “欧蒂,杜邦夫人今天发作了一次,我想你暂时还是不要靠近她比较好。”

    “阿什莉修女(MotherAshley)。”她回头问好,顺从地放开了卡米耶温暖的手掌,卡米耶一点反应也没有,失落地注视着虚空,口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话。

    阿什莉修女蹲下来牵住她冰冷的、长满冻疮的小手,“欧蒂,你知道了今早发生的事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,阿什莉修女?我今天出来得很早,楼里来了一位警察先生。”她乖巧地注视着阿什莉修女平和慈祥的眼睛,这是一双包容的、温和的、将它所有的光明都奉献给了仁慈平善的天主的双眼,当你看着这双眼睛,肉身的苦痛已经不再折磨你的灵魂,你是自由的——

    “可怜的孩子,凯尔先生死了,就在一个小时前。”

    瘸子凯尔是住在他们那栋楼里的瘾君子之一,因为跛了一只脚被人叫做瘸子,长相俊秀沉郁,看上去像个失魂落魄的艺术家,他在不发作时是一位绅士风度的监护人,但当他发作时,他便成了最凶恶卑鄙的野兽。他在欧蒂莉娅孤苦无依时,将她带回了那栋居住着流浪汉、暗娼、瘾君子的废弃大楼,显而易见不是什么欢乐小屋,但至少晚上风起时,可以有个避风遮雨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噢,知道了,谢谢您。”欧蒂莉娅的脸颊上仍然残存着刚刚在街上粘上的斑斓油漆,明亮鲜活的色彩和她麻木僵直的眼神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。她其实心中早有预感,或许这才是瘸子凯尔想要的。现在,他终于解脱了。欧蒂丽娅甚至为他感到有些开心。

    阿什莉修女将她偷偷带进了教堂里,小心地避开了尖酸刻薄的神甫,递给她一罐牛奶,冰冷的、表面结了一层薄薄冰渣的一品脱牛奶:“孩子,这是我昨天留下来的,很抱歉没能让你喝上热牛奶……”她棕色的大眼睛流下自责的泪水,温柔地拍着欧蒂莉娅骨骼突出的后脊,用手帕为她擦掉脸上的油漆,看着她急急地喝完那罐牛奶,生怕被神甫发现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阿什莉修女,这是给您的。”她把巧克力拿出来想要送给修女,但修女坚定地拒绝了。

    “你今后将住在哪里呢?没有凯尔先生的保护,你绝不能再回到那栋楼了。”